苏州城西的薛家，是当地有名的丝绸富商。薛员外年过五旬，膝下无子，只有一对双胞胎女儿，姐姐叫兰英，妹妹叫蕙英。这对姐妹生得如花似玉，更难得的是聪慧过人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，尤其擅长诗词歌赋。

这日午后，兰英正坐在绣楼窗前，手捧一卷《花间集》轻声吟诵。阳光透过雕花窗棂，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蕙英则在一旁抚琴，琴声如清泉流淌。

"姐姐，你看这'月上柳梢头，人约黄昏后'，写得多么美妙。"兰英放下书卷，眼中闪烁着向往的光芒。

蕙英停下琴弦，轻叹一声："只可惜我们姐妹整日困在这绣楼之中，连外面的柳梢都看不到，更别说与人相约了。"

两人相视一笑，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苦涩。她们虽生于富贵之家，却如同笼中金丝雀，被礼教束缚得喘不过气来。

"听说今日城里有龙舟赛，想必热闹非常。"兰英望向窗外，眼神飘向远处。

蕙英走到窗边，与姐姐并肩而立："父亲说大家闺秀不宜抛头露面，连丫鬟都不让我们多带出门。"

正当姐妹俩惆怅之际，楼下传来一阵水声。她们好奇地探头望去，只见不远处的河边，一个青年男子正在沐浴。

那男子约莫二十出头，身材修长挺拔，肌肉线条分明。他背对着绣楼，舀起一瓢清水从头顶浇下，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，顺着他结实的背部滑落。他似乎察觉到有人注视，转过身来，露出一张俊朗阳光的面容。

兰英和蕙英同时倒吸一口凉气，急忙缩回身子，脸上飞起红霞。

"这...这人是谁？"兰英心跳如鼓，声音都有些颤抖。

蕙英胆子稍大，又悄悄探头看了一眼："看打扮像是商贩，或许是来城里做买卖的。"

那青年已经穿好衣服，正在整理货担。他抬头时，恰好与蕙英四目相对。蕙英慌忙躲开，却不小心碰落了窗台上的一个瓷瓶。

"啪"的一声脆响，瓷瓶摔得粉碎。青年闻声抬头，这次清楚地看到了绣楼窗口的两位佳人。他愣在原地，眼中满是惊艳。

兰英羞得无地自容，拉着妹妹就要离开窗边。蕙英却挣脱姐姐的手，从果盘里拿起一颗鲜红的荔枝，朝青年掷去。

荔枝准确地落在青年脚边。他弯腰拾起，困惑地看向窗口。

"姐姐，你也来！"蕙英催促道。

兰英犹豫片刻，终于也拿起一颗荔枝，轻轻抛了下去。这次青年伸手接住，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。他朝绣楼方向深深作了一揖，然后从货担中取出纸笔，匆匆写了几个字，将纸条系在一块小石头上，抛向绣楼窗口。

蕙英眼疾手快接住石头，展开纸条一看，上面写着："郑生拜见，敢问芳名？"

姐妹俩相视一笑，兰英提笔在纸条背面写道："薛氏姐妹，兰英蕙英。"然后将纸条重新系好，抛回给郑生。

郑生读后欣喜若狂，又写道："今夜月上柳梢，可否一见？"

这次是蕙英回信："静候君子，以绸为梯。"

郑生会意，再次作揖后挑起货担离去，临走时还频频回首，眼中满是不舍。

"妹妹，我们这是..."兰英有些不安。

蕙英握住姐姐的手："姐姐难道不想见见他吗？整日读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，如今真遇上了，怎能错过？"

兰英低头不语，但眼中的期待出卖了她的心思。

夜幕降临，一轮明月悄悄爬上柳梢。薛家绣楼下的花园里静悄悄的，只有虫鸣声声。忽然，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，郑生如约而至。

绣楼窗口垂下一条由各色绸缎系成的长绳，郑生抓住绳子，轻巧地攀援而上。当他翻进窗口时，兰英和蕙英已经备好了茶点，烛光映照着她们娇美的容颜。

"郑生见过两位小姐。"郑生恭敬行礼，举止得体却不失风度。

蕙英笑道："郑公子不必多礼，白日里见你挑着货担，不知做何营生？"

"小生家住杭州，做些丝绸买卖。此次来苏州，正是为了采购薛家的绸缎。"郑生答道，目光却忍不住在姐妹俩之间游移，似乎难以分辨谁更美丽。

兰英为他斟茶："郑公子也懂诗词？白日见你随身带着纸笔。"

郑生谦虚道："略通皮毛而已。家父原是教书先生，从小教我读书识字。后来家道中落，才改行经商。"

蕙英眼睛一亮："那正好，我们姐妹最爱诗词。不如以今夜明月为题，各作一首如何？"

郑生欣然应允。三人轮流赋诗，你唱我和，不知不觉已到三更天。郑生的才学出乎姐妹俩的意料，不仅对答如流，诗作更是清新脱俗。

"时候不早，郑公子该回去了。"兰英虽有不舍，却担心被人发现。

郑生起身告辞："今夜得遇两位才女，三生有幸。不知...不知日后可否再来拜访？"

蕙英看了姐姐一眼，笑道："只要郑公子有心，自然有机会。"

送走郑生后，姐妹俩躺在床上，却都辗转难眠。

"姐姐，你觉得郑公子如何？"蕙英在黑暗中轻声问道。

兰英沉默片刻："他...很好。不仅相貌堂堂，谈吐也不俗，更难得的是有真才实学。"

"我也这么觉得。"蕙英的声音里带着笑意，"若是...若是我们姐妹能与他..."

兰英急忙打断："别胡说！我们怎能...况且父亲那里..."

蕙英却不以为然："父亲最疼我们，只要是我们真心喜欢的，他未必会反对。"

就这样，郑生连续几夜都来绣楼与姐妹俩相会。他们谈诗论赋，说古道今，感情日渐深厚。第五夜，郑生鼓起勇气问道："两位小姐待我如此之好，郑某感激不尽。只是...只是不知两位对郑某..."

蕙英爽快地说："我们姐妹都喜欢郑公子，若公子不嫌弃，我们愿共侍一夫。"

郑生震惊不已："这...这如何使得？两位小姐金枝玉叶，郑某一介商贩..."

兰英温柔地说："门第之见不过是世俗之见。我们看重的是郑公子的为人和才学。"

正当三人情意绵绵之际，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："好一对不知廉耻的丫头！"

房门被猛地推开，薛员外满脸怒容地站在门口，身后跟着几个家丁。原来薛员外今夜睡不着，想来女儿房中看看，却听到男子说话的声音。

"父亲！"姐妹俩吓得脸色煞白。

薛员外怒不可遏："来人，把这登徒子给我拿下！"

家丁们一拥而上，将郑生五花大绑。混乱中，郑生的一只鞋子掉在了绣楼地板上。

"父亲，不关郑公子的事，是我们..."兰英跪地求情。

"闭嘴！"薛员外气得浑身发抖，"我薛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！明日我就把这小子送官查办！"

蕙英突然冲到窗前："父亲若要把郑公子送官，女儿现在就跳下去！"

薛员外大惊失色："你...你敢！"

兰英也站到妹妹身旁："女儿们与郑公子真心相爱，求父亲成全。若父亲执意拆散，我们姐妹唯有一死！"

薛员外看着两个视如掌上明珠的女儿，又看看被绑着却依然挺直腰板的郑生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。

郑生开口道："薛老爷，郑某虽出身寒微，但对两位小姐一片真心。若蒙不弃，愿入赘薛家，终生不负。"

薛员外长叹一声，挥手让家丁给郑松绑："都给我到前厅去！"

前厅里，薛员外详细询问了三人相识的经过。当他得知是女儿主动投荔枝示爱时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。

"你们这两个丫头，平日里读那么多书，就学会了这些？"薛员外摇头道。

蕙英撒娇道："父亲不是常说，女子也要有主见吗？我们就是有自己的主见嘛。"

薛员外瞪了她一眼，转向郑生："你说你父亲是教书先生？可有什么凭证？"

郑生从怀中取出一枚印章："这是家父留下的，上面刻着他的名讳。杭州城的老人都知道郑秀才。"

薛员外接过印章仔细查看，脸色渐渐缓和："罢了罢了，既然你们两情相悦，我也不做那恶人。只是..."他看了看两个女儿，"你们两个都要嫁给他？"

姐妹俩异口同声："是！"

薛员外无奈地摇摇头："真是女大不中留啊！"

就这样，在薛员外的首肯下，郑生入赘薛家，与兰英蕙英结为夫妻。婚后，郑生将经商才能与薛家的产业相结合，生意越做越大。而姐妹俩也不再被困在绣楼之中，经常随夫君外出游历，三人琴瑟和鸣，成为一段佳话。

那棵曾经垂下绸缎的柳树，被薛员外命人精心养护，年年夏天都结满硕果。每当荔枝成熟时，薛家都会举办诗会，邀请城中才子佳人共聚。而郑生与薛氏姐妹的爱情故事，也如同那甜美的荔枝一般，被人们口口相传。